黑草莓（上）
@泽迦利亚想过安静的生活 讲真，一点也不黑，完全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失足青年【doge】
【1】
“所以呢？这回老头子去见的是什么人？”
“听说是个14岁的小鬼。”
“就是小鬼才可怕。是个很厉害的替身使者？”
“嗯，不是。估计他完全不知道有‘替身’这回事吧，不过是个脑袋非常聪明的家伙，13岁就取得大学入学资格了，可以说是神童了。”
“哦哦，也难怪会引起BOSS的注意，还让贝里可罗亲自去见他。他是怎么进了局子了？”
“用百科字典殴打教授，差点搞出人命，他家好像还是地方上有名的豪门，一出事却毫不犹豫地和儿子断绝了关系，真是垃圾父母。他现在就像快要溺死的人，不抓住BOSS伸出来的手的话，就得去坐牢啦，等一进了监狱，像他那种大少爷，一定很快就会被搞坏了。他要真是聪明人，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的。”
“那也不过是从一个地狱迈进了另一个地狱。为什么会用百科字典打人呢？那玩意儿一点也不趁手呀。”
“谁知道……听说当时整个人都歇斯底里了，搞不好有癔症什么的。”
“癔症？那不是娘们儿才的得病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2】
“你就是潘纳科特·弗高吧？”
“嗯。”眼前的虽是个须发尽白的老人，声音却十分沉着有力，他身上那股凛冽的气息让弗高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我是。请问您是？”
“贝里可罗。”
“贝里可罗先……”
“让我们长话短说吧，弗高先生。”老人打断了弗高的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热情’这个名字？”
弗高摇了摇头。
“也是呢，毕竟你一直在学校里，不知道才是正常的。‘热情’是我所属帮派的名字，在那不勒斯各处经营一些饭店、建筑公司、海运公司等等事务。我的老板了解到了你现在的情况，他很赏识你的才华，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在他手下工作？”
听到“帮派”这个字眼的时候，弗高愣了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为何老人会散发出那种一样的气息，真没想到被拘留了之后头一次来探望自己的人居然是帮派成员。帮派？弗高低下头，他能联想到的是一系列常出现电视新闻或是报纸上的词：犯罪、枪杀、走私、毒品、死亡……那是一个自己从不知晓也不愿知晓的世界。果然还是拒绝的好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老人开口了：“弗高先生，你，有在吸毒吧？”
仿佛像是猫儿被踩住了尾巴，弗高抬起头，猛地与老人的眼睛对上，啊啊，完全被抓住了。
“虽然尿检没问题，但是只要检查头发，还是一清二楚哦。弗高，你明白的吧？吸毒之后神志不清，还袭击了老师，这种事暴露出来，对你来说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情况似乎已经不容许他对老人说不了。一想到这里，他便更觉得帮派可怕，他得独自面对这场抉择，没有一个人在他身边，说上哪怕毫无用处的几句关心的话。弗高这时才意识到，那个被自己深恶痛绝的家，已经让他习惯于被保护、被关注、被照料了，现在毫无预警地，蛋壳被敲破，将毫无抵抗能力的雏鸟暴露在这个充满了威胁和可能性的世界上。
即使是条腐烂的救命绳，现在能做的，也唯有伸手抓住它了。弗高觉得嘴里干巴巴的，他吞了口气，连同那些不甘、懊悔和苦涩，一起沉淀到心底，“感…感谢BOSS的赏识，我愿意为他效力。”
听了这话，老人紧绷的面部似乎松弛了些，“那你收拾一下东西，我们现在就走吧。”
“唉？！”
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弗高跟着贝里可罗离开了拘留所。
【3】
虽然顺利地从拘留所里出来了，但实际上，进入“热情”并非那么简单的事。贝里可罗之后，弗高被送去见了一个叫做波尔波的男人，活像是被吹胀的气球般的男人住在监狱的巨大单间里，一刻不停地享用美食，简单交谈过后，弗高得到了“你这家伙的脑袋还真是灵光呢，以后你一定会成为大人物的”这样极高的评价，然后得到了一只打火机，并被要求保持24小时的点火状态，以通过“信任”的考试。
离开监狱之后，弗高小心翼翼地捏着打火机，打算用之前贝里可罗给的钱到某个旅店里去好好休息一天。
“喂，借用一下。”突然之间，一个红发男人冷不丁地跑过来，一把抢走打火机，扔给了远处的另一个红发少年，“快来快来，你的电话！！”
“啊，谢谢，只是借用一下，马上就还给你。”红发少年作势就要把打火机往耳边贴。
“等一下，还没好。”金发的男人抢过打火机，“啪”地一声盖上盖子，熄灭了火焰，再递给红发少年，并且狠狠剜了红发男人一眼。红发少年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地盯着手里的打火机看。
“啊！！！”看见火焰熄灭了，弗高猛地揪住红发男人的衣领，“你们在干什么啊！还给我！！”
“不好意思，是我们不对，没有弄坏哦，还给你。”金发的男人把打火机丢给弗高，“多比欧，我们再找过吧。”
“啊，好的……”
弗高接过打火机，连忙重新打着火焰，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刚才还在嬉笑的红发男子三人这时候完全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弗高看。同时被三双眼睛盯着，弗高有点儿发毛，想要赶紧离开，却突然发现身体动不了了，就像是被固定在空气中一般，不管怎么使劲，他也没法转动头部。
弗高忍不住向三人组投去求助的目光，就在这时，一股刺痛从下颚处传来，一直延伸到头颅深处，疼痛实在太过剧烈，弗高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紧接着，那股桎梏住他的力量消失了，弗高摔倒在地，用尽力气大口喘气，耳里只听得见自己的血液快速流动的隆隆声。胃里觉得恶心得不行，下颚、牙齿、眼窝深处，整个头部都浸泡在名为“疼痛”的液体中，更为糟糕的是，这种疼痛开始蔓延，顺着骨头缝往里钻。
“这家伙该不是要死了吧？”
“被那个刺中的话，如果要死就是即死的……应该是。现在还没死估计就不会死了。把他弄到车上去。”
“万一他死在车上怎么办？”
“那就把他扔在这？”
“算了，还是把他带走吧，来帮我。”
弗高感到自己被人架了起来，模模糊糊地，他想起了打火机。去他妈的打火机。
【4】
醒来的时候，弗高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沙发上，他坐起来，开始找厕所。排空了憋得快要爆炸了的膀胱，弗高照了照镜子，镜子里依旧是那种熟悉的自己，瘦削，颜色淡得可怕。他长得很像母亲：五官、脸型、发色、身材，都如出一辙，除了他是个男性。上帝在造他们这一种人的时候，手边的颜料一定不够了。仔细看了看下颚和喉咙，并没有发现伤口，之前的那股快要碾碎身体的疼痛，已经完全褪去了，希望它不要卷土重来。
屋子里没有人，弗高推开门走出去，屋外是一片空地，散布着些许草坪，之前搭过话的金发男人端着手站在一边，显得非常焦躁。很快，他注意到了弗高。
“你醒了啊？”
“嗯。”弗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没想起说一句谢谢，倒是想起了打火机，去他妈的，打火机，“那个，你……有没有……看见我的打火机？”
“在车上，”男人依旧皱着眉头，不是往另一个方向张望。他长得很好，是那种随和的美，地中海式黝黑的皮肤，金色的长发，末端修齐，显得安静。“你没死，这很好，不如把那个放出来看看。”
“什么……”弗高还没能理解金发男人的话。
“就是你的‘替身’啊，放出来看看，我救了你，看看总可以吧？反正迟早是要给人看的。”看着一脸状况外的弗高，男人砸了下嘴，“第一次所以不懂是吧？毕竟你不是天生的，这样吧，看见那只狗了吗？试着用意念攻击它看看。”
意念？攻击？这里是什么奇怪的宗教团体吗？半信半疑之间，弗高还是照着做了。不知道是哪里跑来的野狗，浑身疥疮，看着可怜又可怕。
奇怪的事发生了，紫色的烟雾从弗高的身体里飘散出来，一瞬间弗高还以为自己着火了。很快，紫色的烟雾聚集到一起，变成了人形，但那并非人类，而是某种生物，或者说怪物，不停地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声，口水也一个劲滴滴嗒嗒地流下来，显得躁动不安。
怪物随意走了几步，突然冲着远处的狗挥了挥拳头，一个白色的物体飞了出去，落在狗的面前。紧接着，映入弗高两人眼中的是一副奇异又骇人的景象：就像是靠近火焰的橡胶，狗一下子就融化了，从狗的形状一下子变成了类似狗的形状……弗高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只能想到“融化”这个词。那副过于异常的景象让他的头皮发麻。
“那他妈是啥？”
本想回答自己也不知道时，怪物突然转过身来，发出一阵刺耳的嚎叫，并再次出拳，这回依旧飞出一个白色的物体，落在两个人面前的草坪上。因为靠的近，弗高看清了那是什么，似乎是胶囊一类的片状物，很快破裂开来，不知名的烟雾从里头溢出来。在意识到这点的同时，大脑不停地发出警报，在采取动作之前，草坪枯萎了，草叶像蜡油一样滴落。弗高和金发的男人同时向房子奔去，尽可能逃离那个怪物。
“收起来！快点收起来！”
“我不知道怎么收啊！！话说那个是什么啊？为什么会从我的身体里出来？”
“那个就是‘替身’，你先把它收起来，再来一下我可没信心躲开！”
所幸的是，怪物真的消失了。
【5】
之后，弗高从金发男那里得知了他的名字，提查诺，也得知了所谓“替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啊啊，BOSS这回可真是捡了个不得了的危险品回来啊。”
“BOSS？”
“你是新加入‘热情’的人吧？”
“嗯，”弗高点点头，又摇摇头，“但是波尔波先生的试炼还……”
“‘信赖’的试炼？也是……你刚刚才觉醒替身，所以看不见那个‘黑色安息日’，这个试炼主要是为了组织寻找有才能的替身使者才进行的，你运气够好，所以没事。再说一句，替身可别放出来了！”
“啊……”弗高不知道该这样作答，只好盘腿坐在地板上，独自思考替身的存在。
很快，外出购买食物和水的红发男人回来了。提查诺简单给弗高做了介绍，男人的名字叫做史克亚罗，是提查诺的搭档，一年半前加入了“热情”。与安静的提查诺相反，史克亚罗是非常活泼的类型，打扮得像个摇滚歌手，红色的短发上抹着发胶，一双漂亮的蓝眼睛总是滴溜溜乱转。另一个现在不在的另一个人叫做多比欧，弗高努力回想了一下，只记得他是个个头略矮、一脸稚气的男孩，不过从接下里的谈话里，弗高很吃惊地得知了多比欧比面前的两个人还要大一些，而他的职位在弗高听来更难以置信，多比欧居然是组织的参谋。
把这样重要的职位交给小孩真的没问题吗？明明都还需要“保姆”照料。弗高不禁这样想着，但或许，他也有什么过人之处吧，比如替身什么的。
晚饭之后，落日的余晖之下，三个人盯着远处化成一滩的狗尸，开始研究起弗高的替身能力。尸体已经引来不少苍蝇，嗡嗡地乱飞。
“你觉不觉得这个死法在哪儿见过？”史克亚罗把啤酒罐里剩下的啤酒倒在被“融化”的草坪上。
“什么？记不得了。”
“就是BOSS不怎么待见的那个医生啊。”
“乔克拉特！”提查诺一脸恍然大悟，“所以呢？你是说要喊医生和他的小狗过来？”
“保险起见吧，你们形容得那么可怕，还是早点搞清楚得好。既然身边有一个好奇心重又不怕死的人，为什么不喊他来处理？”史克亚罗碰了碰弗高，“你觉得呢?”
“啊…哎……好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去打电话。”史克亚罗兴冲冲地跑回了屋里，提查诺撅着嘴唇，若有所思地盯着被啤酒浸润的土地，“进屋吧，别想那么多。”
弗高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视上正放着色情电影。提查诺坐在沙发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手中的烟卷，然后递给史克亚罗，史克亚罗注意到弗高在看他，就扯出一个装模作样的笑容，吸上一口然后示意弗高也来试试。弗高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但也非常平静地接过来把烟卷叼在嘴上。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弗高坐下来，沉浸在大麻之中。
“可真熟练啊，”史克亚罗嗤笑起来，“我还以为像你这种人都是乖乖仔呢。”
“凡事要勇于尝试。”弗高顿了顿，他觉得自己真是愚蠢透顶了。不过对马上就要成为帮派成员的自己来说，抽大麻实在不算什么。于是他接着说下去：“天国之花。”
“天国之花？”
“嗯，你能通过它看见天国。”
史克亚罗接过烟卷，吸上一口，又递还给提查诺，他显然被“天国之花”这个词给迷住了，“提查诺，你听过吗？‘天国之花’？”
“天国之花不该是丁香吗？”
“为什么是丁香？”
“不知道，以前是这么听说的。”
“才不是呢，丁香只能插在苹果上，那玩意再怎么好吃也不能送人上天。我觉得是百合。你看那些圣母像里，总是有百合花的。”
丁香和苹果，弗高想起了祖母给他做的那些点心，“你知道吗？疾病也是有气味的，伤寒有老鼠味，糖尿病有糖味，麻疹闻起来像刚拔下来的羽毛，黄热病有肉店的味道，而黑死病闻起来有熟苹果的味道。那玩意可送了不少人上天堂。由丁香联想到天国，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
“唉，不愧是高材生，知道的真多，还有呢？”
“嗯……提查诺你的鼻子很灵吧？”
“还是头一次听人这么说。”他的眼睛亮闪闪的，像躲在黑暗中的狐狸。
“人的嗅觉区呈黄色，颜色越深，嗅觉越灵敏，反之则越差。肤色越深的人通常有着颜色较深的嗅觉区，因此鼻子也会比较灵敏。而且，气味几乎没有短期记忆，都是长期记忆，”弗高指了指屏幕，“曾经有位出演色情片的男演员，他大概……抱过数百个女人，这几百个人的脸几乎全然不记得，但有几个人那个时侯发出的叫声和散发出来的体香他倒是记得非常清楚。”
【6】
弗高是被吵醒的。一开始还以为是有老鼠，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一个人几乎是趴在地上在吃饼干，弗高慌慌张张想坐起来，结果一脚把史克亚罗给蹬醒了。
“痛啊！”史克亚罗不悦地张开眼睛，“塞可……”
被称作塞可的男人抬起头来，像只小狗一样“坐”了起来，“吵醒你了吗？”
听到动静，另一个人从厨房里走出来，虽然身着白衣，但那副样子难以让人联想到医生，特别是从裤腰出露出的、像绳子一样细细的内裤，让弗高不由地张开了嘴。这个让人联想到邪恶小丑的男人叫做乔克拉特，同样隶属于BOSS的亲卫队，是个让人一目了然的变态。史克亚罗告诉弗高，简单来说，乔克拉特和塞可原先是医患关系，之后在施虐和受虐的过程中对对方产生了特殊的感情，变得谁也离不开谁了，所谓“破锅配烂盖”，就是这么一回事。除了两人奇异的外表，那种黏黏糊糊、扭曲异常的互动也让弗高坐立不安，把人当做狗饲养非常开心，而被当做狗饲养的人似乎也非常开心，“热情”里到底还有多少怪人怪事，自己已经不想去考虑了。
获得了样本之后，乔克拉特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临走之前还留下了“我对解剖你很有兴趣，如果你也有同样的想法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哟~ 我有齐全的设备，可以让你在保持清醒的状态下，清晰完整地观看整个过程”这样让弗高无所适从的话。乔克拉特走后，提查诺和史克亚罗立马着手把厨房里所有开封的食物、调料都扔掉，碗碟都拿出来重新清洗。
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弗高带着打火机去见了波尔波。等他从监狱里出来之后，贝里可罗出现了。
“恭喜你通过了波尔波的测试，告诉我，你现在是个‘替身使者’了吗？”
“是的，我是。您想看看吗？”
“不用了，我看不见，我并不是个替身使者。你的替身叫什么名字？能力是什么？这些之后都要上报给BOSS。”
弗高大概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替身能力，并且解释自己刚刚获得替身，还不太熟悉它。至于名字，“紫烟……”，弗高想起了昨天夜里大麻燃烧时出现的那些烟雾。
“好。接下来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我们路上说吧。”
贝里可罗带弗高去见的是一个叫做布鲁诺·布差拉迪的男人，他进入“热情”已经好几年了，是个非常有能力的年轻人，“你跟着他能学到很多东西，他的性格和脾气都很好，能成为一个很不错的老师。如果出现空缺的话，他一定会是干部的候选。但是，BOSS对他并不能百分之百信任，他的个性里有些东西对组织来说，或许会成为阻碍。这就是你的第一个任务，成为布差拉迪的心腹，并且成为BOSS的眼睛，好好观察他，明白了吗？”
但下车的地点却是拘留所，面对弗高不解的目光，贝里可罗给出了答案：“接下来布差拉迪回来见你，当然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奉BOSS的命令来搭救你。这样他会认为自己有恩于你，对你不会抱有太大的戒心。当然，你要记住，救你的不是他，而是BOSS。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BOSS交给你的任务。”
就这样，弗高成为了布差拉迪的部下，与先前就加入阿帕基组成了“布差拉迪小队”，之后又分别加入两人：盖多·米斯达和基尔迦·纳兰卓。